“克林顿、布什、奥巴马政府追求的美国自由主义霸权(liberal hegemony)政策是不可能实现的巨大幻想,伊拉克、阿富汗战争便是自由主义霸权政策的灾难性失败。美国应该放弃这一主张,选择现实主义的、以美国为中心的战略。清算无益于国家利益的海外军事干预,将国力集中在美中对决上。”上述仿佛是特朗普二期政府对外政策预告片的主张实则是“攻击性现实主义”国际政治学教父、芝加哥大学教授约翰·米尔斯海默在2019年出版的《大幻想:自由主义之梦与国际现实》(The Great Delusion)中强调的核心内容。
美国减少对外军事干预的举措并非特朗普政府上台后才开始的。在20世纪90年代冷战体制结束后,共和、民主两党就曾一致提出应该减少对外军事干预的主张。该主张曾一度被曲解为“回归孤立主义”,但美国不可避免减少军事干预的真正原因是,美国的相对国力衰退,现实中已经无法同时打两场大型战争的局限性。2021年,拜登总统上任后不顾国内外的谴责,全面撤离阿富汗美军也是一条苦肉计,为的是将军事力量集中到东亚,对抗美国主要的敌人——中国。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美国既想保持霸权地位,又想减轻对外军事干预的负担,就只能仅限于关系到美国核心国家利益的地区,以将军事、财政负担最小化的方式运用对外军事政策。侯任总统特朗普最大限度减少海外军事干预,要求同盟国大幅度扩大对于安保支援的军事、财政贡献也是出于相同的原因。而过去80年间,已经将美国的免费安保支援视为想当然的美国的同盟国便开始谴责,这是美国优先主义或新孤立主义。然而这其实仅代表美国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正常强国,不再像过去一样充当善良的圣诞老人,为同盟国提供无条件的经济、军事支援。
在第二期执政期间,特朗普粉碎官僚组织的抵抗,大刀阔斧改革外交、安保政策的决心异常坚定。距离选举结束还不到十天,外交、安保核心要职的人选就已经出炉。吸取一期执政时的失败教训,二期的外交、安保阵容将有经验的、专家和利害攸关人排除在外,任命了与自己信念一致,忠于自己的政客、媒体人士。获得国家安全顾问提名的迈克·华尔兹、获得国务卿提名的马可·鲁比奥、获得国防部长提名的皮特·海格塞斯等人都是知名的对华强硬论者,支持减少对外军事干预的人,从这些人选中也可以明确看出,特朗普二期政府所追求的对外政策的变革方向。
他们有意推进的特朗普二期政府的对外政策可能是:第一,在欧洲,向NATO同盟国施压,要求增加国防预算,降低美国的军事、财政负担;第二,在中东,加强对以色列的侧面支持,牵制伊朗、俄罗斯等敌对势力的影响力扩大;第三,在东亚,集中核心军事力量,与同盟国合作,应对在台湾和南中国海进行美中军事对抗的可能性。得益于此,韩国作为美中对决前哨基地之一,将继续留在美国核心安保支援国的行列中,但美国对韩国的关注重点将从朝鲜逐渐转移至中国。
在预测特朗普二期政府将把外交、军事力量集中在美中对决和台湾问题的情况下,韩美关系可能面临两项大的挑战。其一是置身美中霸权对决时代的韩国的外交认同问题。韩国被粉饰成“战略模糊性”的双重对华政策无法与特朗普政府扩大对华对抗的战略兼容,可能造成严重的不信任。其二是韩国做出与美国安保支援相符的贡献和费用负担问题。如果身为同盟国的韩国回避在美国对华政策中做出外交和军事贡献,同时拒绝承担与国力相当的驻韩美军驻军费用,美国有可能将大批驻韩美军转移到对台湾防御有利,筹集驻军费用更便利的日本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