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就像煤炭,呼吸道就是火道,无论是贫民区还是地下单间房,那个家,最低、最暗的地方,呼吸像喷火一样,因为那个火道,父亲很容易倒下,等到离开的时候,脸色像纸一样苍白。”
李正录将66岁离开人世的父亲比作冬天里的煤炭。父亲就像燃烧自己温暖家人的煤炭一样。父亲是大冬天也不会结冰的生命“火道”。他们是在家里最低的地方燃烧自己让家里变暖和的煤炭。就像煤炭最终会变成一堆灰烬一样,父亲的人生也是灰色的,很容易倒下。因为他们活得气喘吁吁。诗人的父亲像炭灰一样苍白后,就不需要再气喘吁吁。就像煤炭燃尽一样,父亲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韩国文学界的“思父曲”最近越来越多。婴儿潮一代诗人和小说家纷纷开始讲述父亲艰难的一生以及和病魔作斗争、死亡的经历。小说家李相云最近出版了《父亲就那样变小》一书。该书不是小说,而是照顾生病父亲3年半时间的专职作家的真实记录。作者说:“父亲88岁时卧病在床,92岁离开人世。”父亲病倒后,他和其他人一样把父亲送到了综合医院。但他对医院例行的各种检查和治疗感到十分失望和愤怒。父亲本人也想回家,于是办理了出院手续。作者说:“我的目标就是让父亲在家里度过余生。”
他雇佣了护工,但夜里会亲自为父亲处理大小便,第二天白天再抽空写小说。1254个日日夜夜里,他一直守护在父亲身边。他回忆称:“肉体日渐萎缩的丑陋和痛苦在我心中留下无法磨灭的痕迹。”
李相云写看护记录是出于社会层面的考虑。该书的主题是“韩国社会要对衰老和死亡进行深刻反省”。他指出,比起人为延长超高龄患者的生命,建立完全体系让老人高尚地迎接死亡更为重要。他在这本书的最后对父亲表示了感谢。因为在目睹父亲与病魔作斗争的过程中,深刻领悟了衰老和死亡的意义。他写道:“这是一向不爱说话的父亲留给我最好的礼物。”
诗人千寿浩(音)最近在诗集《忧郁哼唱》中吐露了父亲患上老年痴呆症后女儿难过的心情。父亲认不出女儿,把女儿当成初恋女友。父亲说:“向我伸出从未有过的温暖之手,你现在就回家吧。”女儿说:“我变成最凄惨的恋人,放弃了作为女儿时的微笑,以父亲恋人的目光,放开父亲的手。”
诗人孙泽洙(音)将新诗集《漂浮的灰尘散发光芒》献给两年前去世的父亲。诗人的父亲曾靠搬运工的工作养家糊口。父亲临死前独自洗了澡,并在月历后面留下一句遗言:“我走了,给我火葬,再见。”
然后父亲便闭上眼睛,但父亲背上的老茧却消失踪影。诗人既开心又懊恼。“老茧也是活人才有的,驼背的人死后也会伸直,一辈子做搬运工的人,儿子没有给他按摩,但死亡带给他了。”父亲死亡时诗人没在身边。诗人叹息道:“独自一人走向死亡的那个夜晚,父亲该多么孤独。”
诗人把父亲的骨灰洒到了河里。冬天的河水结成厚厚的冰,似乎在劝诗人“快过去”。厚厚的冰就像父亲的声音一样。“那个时候,年轻的您背着我过河。”父亲即使变成大自然的一部分,也想背着儿子过河。儿子或许也想回到在父亲背上的时候,和父亲见面。
今年又有很多父亲离开人世。婴儿潮一代中有很多男人成为独自离开的父亲或送走父亲。但到了年底,离开人世的父亲会像候鸟一样回来。因为年复一年,子女脸上的皱纹也会增加,留下深深的岁月痕迹。镜子中子女的脸上慢慢出现父亲的痕迹。这就是生命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