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日报 中文网

“即使2022年世界经济复苏，通货膨胀也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现在有必要让疫情大流行时代的过度宽松货币政策正常化。”

世界畅销书《曼昆经济学》的作者、哈佛大学经济学客座教授尼古拉斯·格里高利·曼昆（64岁）在接受本报新年采访时，认为各国的资金释放政策需要大幅改变基调。他说：“过去两年多来，为了战胜疫情大流行引发的经济低迷，美国等各国一直保持着超宽松的财政和货币政策，但现在民生经济的最大敌人是致命的物价上涨（通货膨胀）。”

曼昆表示：“目前的通货膨胀并非单纯的供应链暂时混乱造成的，而是劳动力不足带来的工资上涨，可能会持续好几年。” 他认为各国政府和企业如何应对这种劳动市场的变化，将决定疫情大流行之后的经济是否能够得到恢复。
曼昆是保守经济学界的明星学者。1990年代出版《曼昆经济学》后，他一直在进行活跃的演讲和撰稿活动。他在上月底接受电话采访时说：“自由市场经济是实现可持续繁荣的唯一方法，自由贸易是让更多人受益的最好方法。对于试图推翻这一前提的政治主张横行，我感到悲伤。”对于民粹主义左派政治家主张可以通过新设富人税等来建立无偿福利国家一事，他表示：“这不仅不可能，还会阻碍增长和革新的动力。”

- 预计遭受疫情大流行打击的世界经济在2022年能得到恢复吗？

“虽然整体经济增长率会恢复正常，但需要将标准定得很低。这是因为招工难。疫情在经济中对雇佣领域造成了最为长期的影响。在美国，过去两年的退休率非常高，提前退休的人员回到工作岗位的可能性很小。”

- 所有经济专家都认为2022年全球经济危机的种类包括通货膨胀（inflation：经济过热型物价上涨）、停滞（stagnation：经济停滞）或滞涨（stagflation：经济停滞和物价上涨同时出现）等。您的判断是？

“目前宏观经济（macroeconomic）的最大风险来自（名为新冠病毒的）微生物。谁也不能轻易断言。疫情比当初预想的持续时间更长。这将为社会和经济带来持续性的负担。好消息是新冠病毒疫苗有效，但坏消息是人们对疫苗越来越持怀疑态度。”

- 美国的消费者物价指数上升率创下了40年来的最高值，通货膨胀问题非常严重。拜登政府主张“目前的通货膨胀是供求不平衡导致的供应链混乱的暂时现象”。

“我认为，如果供应链混乱问题得到解决，通胀可能会有所缓解，但很难实现美联储（FED：美国央行）追求的2%的物价上涨率。由于劳动力不足导致工资上涨压力过大，通胀将难以得到缓解。”

- 为打破疫情大流行造成的经济低迷局面，美国连续两年采取了超大型释放资金政策，对此您怎么看？您认为财政扩张的基调应该延续到疫情的第三年吗？美联储已经进入缩减资产购买（tapering）状态，这暗示着将在2022年上半年提高利率等，转入货币紧缩状态。

“过去两年，超宽松的财政和货币政策有必要在2022年回归正常。很多经济学家指出，2021年初拜登政府释放资金有点过头了。美联储在这场派对（party：释放资金）上清理大酒杯（punch bowl：派对的饮料容器）似乎有点晚了。最近的情况与美国1960年代中期约翰逊政府通过大规模财政支出提高经济增长率，物价也大幅上涨的情况相似。高物价之后，美联储用紧缩政策收紧了缰绳，但受此影响，美国直到1980年代初期一直处于极度的经济停滞状态。”

- 各国都在为疫情大流行中股市和房地产过热等资产泡沫而担忧。投资者应该如何应对？

“由于极度的低利率，市场流动性过剩，怎么可能不反映在资产价格上？如果美联储在2022年为应对通货膨胀而比市场预期更快提高利率，股市和房地产价格也必然得到纠正。关于是否应该调整目前的资产投资组合，我个人并不这么认为。因为未来尚不确定，股票、债券等投资多元化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最安全的方法。”

- 由于疫情大流行而遭遇全球供应困难的美国等国家，要求减少对中国等海外生产基地依赖的呼声越来越高。有人担心会出现去全球化（deglobalization），作为自由贸易拥护论者，您怎么看？

“我感觉过去半个世纪以来一直支配全球经济的自由贸易协议正在崩溃。特朗普政府对自由贸易持敌对态度。可悲的是，拜登政府在这方面也没有表现得更好。拜登虽然拥有优秀的经济顾问，但似乎没能遏制拜登经济孤立主义的冲动。”

- 随着劳动者远程和居家办公长期化，这正在成为新的标准。由此带来的劳动力不足、劳资矛盾不断激化，这是疫情带来的劳动的未来吗？

“从短期来看，工资上涨带来了物价持续上涨。从长期来看，企业应该了解这种新的工作形态是否可持续。在某些领域会有效，但也可能存在并非如此的领域。各产业界和企业需要用好几年来了解并适应这种状况。”

- 随着疫情大流行导致不平等现象加剧，主张“以富人和大企业为对象增税，增加低收入阶层现金福利”的主张很受欢迎，对此您怎么看？

“在美国，参议员伯尼·桑德斯和伊丽莎白·沃伦等民粹主义左派们提出了这样的主张。但仅仅依靠给富人增税是很难提高政府税收的。拜登政府现在似乎想打造一个“从摇篮到坟墓”负责的无偿福利国家，觉得巨大的财政需求只要有印钞机就行。这是只有从学术界边缘跳出来的过激政治家才主张的稀奇理论。”

格里高利•曼昆在韩国大选的局面下也成为了话题。共同民主党候选人李在明主张说：“著名保守经济学家曼昆也赞同我提出的‘基本收入’。”曼昆在疫情大流行导致美国开始经济封锁的2020年3月曾主张说“如果鉴别收入水平需要时间，就应该尽快向所有国民支付1000美元的全民基本收入（universal basic income）”。 但这两者在基本前提上存在差异。

曼昆当时提出了“在经济持续封锁期间暂时实行”的前提。尤其是刚刚执政的美国民主党进步阵营提出了标榜“从摇篮到坟墓”的大规模无偿福利方案后，保守学界提出了以“整合复杂的国家主导式福利支出，减少行政费用，赋予低收入层选择权”为宗旨的市场经济对策。此后，在由于执行了失业补贴等庞大的新冠疫情财政，导致劳动人口减少、工资和物价上涨后，曼昆开始进行批评。最近，他还表示：“连我不为钱发愁的成年子女也在坐拿国家的钱。”

在这次采访中，再次被问到对全民基本收入的立场时，曼昆表示：“我说的是一种负所得税（negative income tax）概念。”负所得税是指采用把退税额提升到高于低收入层纳税额的方式的收入保障体系。这是只面向一定收入水平以下阶层的最基本的社会保险。他说：“美国联邦政府已经以儿童税收抵免（child tax credit：每月向低收入层儿童支付200-300美元）的形式引进了这一政策。”也就是说，这种水平的津贴是“全民基本收入”，并非“给无偿福利系统增加现金”。曼昆说：“每个国家对社会安全网的标准都不同，因此不会出现通用的简单答案。我没有以针对富人和大企业的增税为前提。很难通过对富人增税来提高政府税收。”

- 既然要支持低收入层，但为什么反对向富人增税？

“不可能在把经济的蛋糕平均分给所有人的同时扩大蛋糕规模。高税率扭曲了创新和增长的奖励政策，阻碍了经济增长。从长远来看，这没有帮助平民，而是在制造负面影响。福利较强的欧洲因高税率导致劳动积极性下降。以2019年为准，德国、法国和英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分别低于美国14%、24%、26%。美国不能像欧洲一样成为社会福利国家，并不是因为没有钱，而是因为这不符合美国精神。”

☞尼古拉斯·格里高利·曼昆

美国代表性保守派宏观经济学家。生于1958年的他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于普林斯顿大学，26岁时取得MIT经济学博士学位，27岁开始担任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他30多岁时撰写的概论著作《曼昆经济学》成为美国、韩国等世界经济学界的教科书，也是在普通人中最著名的经济学入门书，该书20多年来售出几百万册。小布什政府时期，他曾担任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委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