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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世界上最瞬息万变的风景之一就是中国。中国导演贾樟柯（43岁）生动、优美地刻画了在走向“废墟”和“对峙”的中国风景中经历迷失和离别的人们。他过去总是制作处于纪录片和艺术片边界的纪实作品，但此次参加釜山国际电影节，他带来了使人联想起武侠片的《天注定》。
 
《天注定》讲述了矿工、杀手、按摩房前台小姐和工厂工人这四个主人公的故事，他们的共同点是都以某种方式使用暴力。日前本报记者采访了贾樟柯，下面为采访摘要：
 
问：此次和过去的作品一样讲述了中国的变化。暴力也是其中之一吗？
 
“我们每个人内心都存在暴力性，但不知道如何在日常生活中表现这种本能。平凡的人就好比水壶。把水壶放在火上烧，刚开始很安静，但达到沸点后马上就会沸腾。矛盾积压到一定程度后表现出暴力性就是这个道理。贫富差距、分配不公平、腐败问题是变化剧烈的中国目前面临的痛苦，这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人的暴力性和恶的本性。电影里的人也是在遭到暴力后，不知不觉地自己也开始使用暴力。”
问：影片体裁上有很多武侠片的特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是的。武侠片的背景主要是古代，但我借用这种风格刻画了当今中国。下一部作品也是武侠片。说一个中国导演的小秘密，我们喜欢武侠片是因为可以‘含沙射影’一下政治。武侠片刻画的是激烈的社会变迁中个人面对的危机以及用暴力反抗的悲剧。”
 
贾樟柯是拒绝商业电影并追求电影本身艺术价值的中国具有代表性的第六代导演。中国第六代导演制作的电影对国内的社会、政治现实具有很强的批判性，所以在“体制内”常常遇阻。有很多影片被禁映，这些作品被称为“地下电影”。


问：直到10年前您的电影还是“地下电影”，来到“地上”感觉如何？
 
“现在中国人能去看我的电影并进行交谈，感觉很好。但依然存在审查的压力。不过更大的问题是市场的压力。市场拥有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巨大力量，很多中国导演已经发生了变化。”
 
问：据我所知，您在读北京电影学院前是在学习美术，是这样吗？
 
“原本想写小说，但当时在中国写小说并不算职业。因此，为了上大学开始学习美术。但小说和美术都不适合表现自我。当1991年看到陈凯歌导演的电影《黄土地》后，明白了电影比起文字更加直观，并且拥有更多可能性这一点。当时，中国有着很多文盲。我的表哥也是文盲。虽然他们无法读阅书籍或报纸，但可以看电影。虽然美术也不需要文字，但无法表现时间的流逝。人类的命运和时间紧密相连，因而电影是讲述人类命运的直观性媒介。”

问：现在拍电影还是因为同样的理由吗？
 
“我认为，几百人在电影院内一起哭、笑、叹息是因为很多人都产生了共鸣。这一点其他媒体很难代替。小时候，对我们来说，没有宗教和演出场地。在看完电影后走出影院时，开始交谈电影、对作品感性的认知，还有个人情感。回想起来，感觉那是我在国内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贾樟柯简介：
 
贾樟柯出生于中国山西省，在2004年作品《世界》获得中国政府的拍摄许可前，在中国未能正式进行活动。代表作《三峡好人》（2006年）曾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天注定》（2013年）在今年的戛纳电影节上荣获最佳剧本奖。评论家霍华德•范斯坦评价说：“贾樟柯是同时使作品具备纪录片的写实性和电影美学的为数不多的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