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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釜山行》的哭声

沈路加 在韩职场人

当今韩国电影具有相当的成熟度,各种类型片似乎都玩得转,而且总能找到技术,内容,内涵上的合适配比。很多电影既有票房又有社会效应,比如七月公映的《釜山行》,不仅观影人数破千万大关,且从内容上来看有不少值得玩味和思考的东西。

《釜山行》是一部集丧尸,灾难,惊悚多种元素混合一体的商业片,据称算是第一部在亚洲真正意义上的丧尸电影。该片导演本行是漫画,此次是首次执导真人电影,因而在影片镜头语言和特效方面会带有一些漫画感,情节及桥段上则是中规中矩地依循这种类型片的惯常套路,而该片的可取之处就在于制造商业性卖点的同时不忘揭示人性中的幽暗面,并多少触及到当下社会生活人际关系中的一些敏感点。


影片场景设置在一列开往釜山的高速列车上,列车通常是象征一个命运共同体被锁定在一个互相连接又被指定通往目标的封闭空间内。由于丧尸侵入这个共同体内,于是乎全体成员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灾祸便成为了中心线索。

孔刘饰演的主人公是一个基金经理,代表职场精英,也是社会的中产阶层。这类人物特征的设定用影片中他女儿的一句话便可以粗略概括:“爸爸除了自己不知道别人”,即现代人通常所谓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自保自私不关心人类只关心自己。当然影片中为了内容发展的需要,主人公在危急关头还是及时地幡然醒悟过来,充当了正面的角色。而另外一个反面角色,半百中年攀爬到职场一定位子的庸俗老男人则是一坏到底,把人的幽暗发挥到极致,为了自保逃生可以不择手段牺牲其他所有人,道貌岸然实则毫无廉耻恻隐之心。除此之外影片中的人物还包括搏击选手,怀孕的家庭主妇、高中生、老人、列车司机、勤务人员、流浪汉等毁誉参半正反杂合的各色人等,基本涵盖了韩国社会并不复杂的社会各群体。这些人所构成的共同体中,有的在灾难面前对亲情友情做出了自我牺牲,而有的则是自保自利舍弃他人,所有人物在与厄运搏斗挣扎逃生过程中都为的是要凸显了一种伦理困境中该有的秩序,因为在灾难情境之下不同个体似乎被拉平了,任何自私自利都只会是陷于自己和他人更不利的境地,唯有利他舍己才能使得共同体存有一线生机与希望。影片最终孕妇和小女孩幸存下来就是这个意义之所在,这也是人类道德处境中一个不言自明的优先次序,关于这一点即便在影片中最为弱势的哑巴流浪汉身上也要近乎本能地意识到该有的舍己利他的最终抉择。


《釜山行》似乎在反映一种已经逐步固化在现代人身上那种麻木不仁生疏淡漠自私狡黠的幽暗人性,并寄希望于特别是中产阶层该有的觉醒和担当,担负起社会道德责任和应有的付出,因为无论社会如何发展天灾人祸对于人类依旧是挥之不去的阴影以及无法避免的遭遇,因而忧患和惶恐就成为了很多艺术作品乐于探讨和思索的主题。

这种关乎生存与死亡的命题从来没有一个标准答案。如果说《釜山行》旨在人性闪光与灰暗对比冲撞中较为浅显地触及了这类考问,而同样早一个月公映的一部人气电影《哭声》则是在一个更为高深的视角来探寻存在的基本母题。

《哭声》是一部悬疑加惊惊的类型片,但导演罗宏轸并不满足于惊异刺激的情节,而似乎是要在悬而未决的叙事中解决人面对生死,神魔,善恶所带来的不解与困惑。片名《哭声》和影片中故事所在地小城镇谷城在韩语中是同音字,哭声昭示一种悲鸣结局及诡谲的氛围,同时导演在影片的剪裁与设置上安排了众多的线索,暗语,隐喻以及象征符号,这使得观众在解读该片时陷入了莫衷一是众说纷纭的境地,这可能也是导演刻意为之的手段吧,因为导演要的似乎就是结语无法众口一致从而把答案留给各自独立的不一样的个体自己去况味的结局。

阴雨绵绵环境诡异的小镇被一连串怪异的夺命案件笼罩,恶的涌动终于影响到影片主人公这个苟且平庸的小镇警察身上,因为自己女儿中了邪才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调查真凶并试图挽救女儿,但没料想他所要面对的不是善恶分明一眼看穿的状况,而竟然是超乎想象异常诡谲的"灵界"的斗争。灵界势力包括恶魔倾向的日本老头,巫师一光所代表的巫觋方,还有一个飘忽不定的女鬼。在此,主人公已经彻底无法固守之前那种如同大多数庸俗的无神论世俗者那样浑噩于世的态度,而是不得不要介入“灵界”的缠斗中去并作出决断。影片中两场极尽渲染的萨满法事的场面就是主人公所作出的其中之一的选择。然而随着主人公自身所有的信念一步一步被摧毁殆尽,那种无力感的表现与越发高潮迭起的事件发展形成了极具冲击感的张力。


影片中的许多主要场景和背景画面以及道具符号都可以看到一种源于东亚巫文化传统的宗教范式,诸如拜火教,神道教等等这种掌控东亚人灵魂关于生死转换正邪冲突的观念及势力,同时还混杂了历史尘埃所带来的民族偏见和仇恨,这反映在对日本人这个符号使用以及孱弱无力逃避灵界斗争的小镇外来宗教-基督教的设置上。这也就不难理解片头引言虽然是取自圣经的路加福音,而显然导演所制造的氛围却是颇具斯多葛派气息的疏离倾向。

但无论境况如何混乱芜杂,导演似乎要表明的是小镇发生的一切都是灵界活动的结果。东亚神秘主义的因果性宿命性就是在这种斯多葛式及泛神论再加上巫蛊等多种混合提炼的情境中被揭示出来。可以想见的是,东亚人在岁月安好时都是世俗化的无神论者,而当一有风吹草动之时就可能瞬间转变成一个宗教迷信的混合体。这或许是一种“愿者上钩式的投诚”,魔鬼只许轻轻放下钩子,像主人公小警察式的庸众就难逃一种早已确定的噩梦般的结局。

不管电影的受众最终如何读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显而易见的是《哭声》根本上展示出了东亚人灵魂的一贯处境。如果说《釜山行》是说人类面对无法逃避的灾难时的人性陷阱和道德困境,那么《哭声》就表明人对自身存在的基本命题那种混乱及其无力感,因而死亡总是在令人惶恐的避之不及的祸患遭遇中产生魔性。

这魔性或许就是死亡的毒钩,亡命列车与诡谲的哭声为现代人依旧没有找到现实出路与灵魂的救赎做出了有力的描述。

输入 : 2016-09-09 13:30  |  更新 : 2016-09-09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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